第五十一章 迷茫中的无奈

来这里坐火车坐的太累人了,过了好多年,陶建国还经常做梦在列车上,做梦经常是还有老厂的那些事,那些人。

老厂的生活环境和经历给他的印象太深了,梦境经常出现的是老厂那边的场景,时常半夜三更醒来,黑暗中回一阵子神才反应过来身处何地。

当初陶建国的爸爸说来这里好,这里山清水秀,好像世外桃源,这里安全,恐怕要打仗了,届时敌人的飞机飞不到这么远。即使来了,这里云密沟深,也找不到目标,不像沪上老厂那边,打起仗来首先挨炸弹。

弄得敌人的飞机马上就要来轰炸一样。

俱乐部、厂部办公楼和学校的宣传栏上常常可见有如何防空,如何打飞机,如何防原子弹的宣传画。

听见类似飞机发动机的响声都爱望望天,看来真要打仗了。

时间总是日复一日,寂寞总是周而复始。

这老山沟沟里也没地方去,除了看电影,看打篮球,没有什么娱乐,陶建国就把胡思乱想和收听某台当成一门娱乐活动。

每天入夜没事就早早上床,把***煨得雄雄的。

哎,明显感觉***长大了,而且是时大时小,热的时候大,冷的时候就变小,这和物理老师讲的“冷缩热胀”原理相同。

电影《平原游击队》里有个李向阳了不起,**市也曾经出了个“李向阳”。

传说这李向阳部队打家劫舍,飞檐走壁,神出鬼没,也有说人杀人抢掠无恶不作来无影去无踪。

陶建国喜躲被窝里,把半导体收音机调到音量最小,贴耳收听这世界上最大的****国家的那个台,播的有关**市李向阳部队的事。

女播音员普通话夹口,就像舌头被冻僵了一样不不灵活,听了有些滑稽,很多发音要你猜。

李向阳部队的有个成员叫“瘦狗”,收音机里说瘦狗是个好同志,

收音机里还说“蝴蝶迷”同志是个女英雄等等。

陶建国感觉非常好笑,这瘦狗和蝴蝶迷不是什么好名,看来那些“大鼻子”对中国的国情和民俗并不了解。

收音机里听得多了就有要讲给他人听的欲望,当陶建国即将把他所听到的讲给别人听的时候,厂里出了一件大事——有人偷听某台被抓!

这可把陶建国给吓坏了,某台不敢收听不说,吓得***几天都不敢雄起了。

陶建国想起外婆给他讲的《国王长着驴耳朵》的故事,那国王的理发师因为保守不了国王长了驴耳朵的秘密被杀头。

陶建国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把收听某台的事向外人讲,真要讲出去,被弄成****还不如被杀头来的干脆。

可里面令人好奇的东西太吸引他了,风声一过,陶建国还是每天都偷偷听。

过了一段时间,陶建国爸爸说,现在有可以侦测到谁在偷听某台的仪器,要对收听某台的人进行一个大搜查,要把这些人抓去劳教。

这把陶建国吓坏了,赶忙彻底停止了收听某台的活动。

某台不收听了,非常庆幸自己没被人发现偷听某台的事,就连自己的姐姐和妹妹都不知道。

这之后,除了上学,应付那些简单的作业,好多时间都无所事事。

除非晚上有电影,有宣传队来厂里演出,或篮球比赛去看看之外,养成了晚上早早到被窝里躲着胡思乱想的习惯。

陶建国估计现在还没发明,能够侦测到人脑子想什么的仪器。

胡思乱想只要不和外人讲,守口如瓶,就没有危险,

胡思乱想信马由缰,不花钱,不费劲,要怎么想就怎么想,把自己想象成孙悟空,把自己想象成英雄,那种没被敌人抓住的英雄。

被抓住坐老虎凳,被灌辣椒水,被烙铁烙,那可受不了。

想到这些,陶建国就想起刘阿侃的糗事。

刘阿侃,说他怕痛,被敌人抓住立马就投降,就当叛徒,跟着皇军吃香喝辣的,还免得挨鞭子,免得被枪嘣。

这话传到刘阿侃他爸爸耳里,他爸吓得不得了,这些话怎么好乱讲的!

他爸爸把他一顿狠揍。刘阿侃没当成英雄,没挨敌人的打,先挨他爸爸的揍。

据说,第一下打在身上他就求饶了,但没因为他求饶他爸爸就没打他。

竹笋干煸鸡肉——竹片抽得他背上一条条紫道道。

这事大家都知道了,都暗自开心,当面不敢说他这事,背地里都议论取笑他。

发育成熟了,对异性的兴趣非常强烈,生理要求也非常强烈,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不堪的淫思秽想。

见到异性,特别是漂亮的异性就要朝那些方向想好一阵子。

陶建国以前对那些在这方面犯法,犯错误的人不可理解,现在他明白那是为什么了。

刘丽颖现在在陶建国心目中是纯洁的女神,不想把她作为胡思乱想的对象。

有一天上课前,走刘丽颖座位跟前过,偷瞄了一下刘丽颖白皙的脸庞,怕和她的眼光对上,把视线放低,看见她浅色紧绷的裤子,绷勒出的臀部和大腿侧面的时候,陶建国心里一震,那形象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晚上睡觉也想着那浅色紧绷的裤子绷勒出的,臀部和大腿的侧面,下面难受得很,就用手*。

“卸载”过后又自责后悔,感觉自己污秽的思想和被窝里的所作所为玷污了刘丽颖在他心目中的纯洁和神圣。

陶建国胡思乱想,想到很多奇妙、奇特、奇怪的景象,比如花心是鸟喙,花瓣像扑扇的蝴蝶翅膀,发出鸟儿美妙的叫声的花朵。以及满河滩的大小石头都是璀璨的玉石,漫天的彩云都是美丽姑娘的裙摆。

陶建国也爱做白日梦,梦见自己变成一个轻逸飘浮的魂体,在废弃无人的厂房里游荡,变成一条水中尽情游弋自由的鱼儿。

这些他试图用语言描绘出来,可语言太笼统,说不清楚。

陶建国想到绘画可以把自己想象到和梦到的情景画出来。

起了好大劲,制了画画的家什,练习绘画。

天分对于一些人就是一个上不去的坎,打不开的门。

绘画要基本功,练习了一阵子,怎奈,一直都没好大长进,不到一年就没了兴趣。

陶建国想象自己是一个钢琴家,年纪轻轻就弹得一手好钢琴,刘丽颖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爱得他死去活来,云里雾里。

两人心心相印,彼此相爱,白头到老,还想了这方面好多应该的情景和细节。

……

一晃几年过去了。

“期待”的战争不但没有发生,反而是战争即将开始的迹象越来越淡了,墙上“备战备荒,要准备打仗”的标语有些陈旧灰暗了。

公路边的墙上这类标语被尘土、泥渍掩盖得看不全了。

陶建国感到很遗憾,这仗到底还打不打了呢?

从大城市来到这大山沟里不是就为了打仗吗?

如果不打仗了我们不是白到这老山沟里来了!

赶快打完仗好回沪上老厂去啊!

青山绿水,刚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新鲜感,时间一长就生厌了,可再厌烦你也得在这待着。

刚来内地这新厂的时候,陶建国想,战争即将且肯定要发生。

战争来了,为国家民族而战斗的细节都想好了:

看见农民庄稼地边年深久远长满杂草的堡坎,想象着这作为掩体,架着机关枪和侵略者战斗的情形。

坐在教室里的上课的时候,想象着教室已成残垣断壁,课桌燃烧着,在这里端着冲锋枪与敌人战斗,把敌人一个个撂倒的场景。

不时有省城来的汽车载来呜呜泱泱的人,来这山沟沟里演练躲空袭,大多待一天,在老街上买了土特产,饭馆胡吃一通,当天就随车返回。

初夏一个阴云密布的傍晚,人们刚吃了晚饭,出来到公路上溜达消饱胀,遇到熟人聊聊天。

突然,天上轰轰隆隆霹雷滚滚,要把天给炸裂一样,大家都吓坏了,都抬头望天:云层很底,要下雨的样子。这突来的声音,不是打雷,是喷气式飞机低空飞行的动静。

这动静也忒大了些,从来不曾有过。

有眼快嘴快的人高声叫了起来:“唉呀,快看,快看,飞机,飞机!”

一架喷气式战斗机穿云而出,朝鸡公山方向飞去,紧接着前面的飞机,后面又有两架同样的喷气式战斗机紧追着飞了过去,路人都惊呆了。

当时陶建国站球场边上看打篮球,不知是怎么回事,当时也惊呆了,以为“期盼”的战争开始了,如同电影里的情形一样,飞机马上就要俯冲,马上就要扫射,就要扔炸弹了,不由自主地两手捂头,惊恐地望天。

但很快天空恢复了平静,轰鸣声也消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山沟沟里来了好多*车、*人,大家也知道出了什么事……

杜妮娅、魏妮娜、刘丽颖、陶建国、顾大海他们这些一起来内地的同学,与老厂的那些同学环境不同,人生轨迹不同。

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时空里去了,没有共同语言了,找不出什么话说了,除了与至亲笃友一年有几封出于客套的往来信件以外,其他的邮票钱也都省了。

当初那深厚的同学感情也淡漠了,模样都不太想得起了。

这山沟沟里生活憋闷,有意思的事不多,阴姑娘和栖蛟潭的传说已经是久远的事了,但铜分厂梁疯子的传奇身世,古怪的打扮,俨然是这山沟沟里的稀奇的事、一道奇异的风景,三机厂和二机厂的人都知道。

到三机厂和二机厂看坝坝电影,他总是临开演才到,离远远看,免得引别人厌恶。

他夏天穿的衣服不见少,冬天穿的衣服也不见多,从来没有人见他洗澡。

夏天来了经常有人看见他脱光了衣服在河滩地晒太阳,捉衣服上的虱子。捉虱子很认真,衣服缝里手指甲捏不死的虱子就用牙要,一线一线地咬,咬一阵子就啐几下,骂道:

小虱子抽你筋,剥你的皮,你就是****的小坦克,往我们****身上钻,咬死你个帝修反,咬死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