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丞相

丞相!」

太极殿前,下朝的官员见到王衍后,纷纷行礼。

其实这种称呼不太合理,因为这里是洛阳,并非梁国。他们这么喊,有点把王衍当成开国后新朝丞相的意味。

但老王还是很受用。

与众人寒暄完毕后,他出了宫城,回了自宅。

没过多久,一大群官员、士人蜂拥而至,将王宅变成了小朝堂。

王衍将众人请进了书房,一一落座之后,拍了拍胡床扶手,叹道

众人一听,纷纷凑趣笑道

王衍哈哈大笑,确实没一点老态龙钟的样子,也是奇了。

仆婢们上完茶水后,王衍让人把门带上,问道。

王玄坐于王衍下首,第一个答道。

他在田曹尚书的位置上坐了许久了。

王衍当丞相后,出于多种考虑,奏请将其调任冀州刺史,邵勋同意了。

原冀州刺史刘畴上月巡视诸郡时,得了急病,暴卒于馆驿。

虽然不太道德,但王衍还得说他死得好。

刘畴出身彭城刘氏,其父刘讷乃之一,官至司隶校尉。

刘畴举徐州秀才入仕,曾为司马越核心幕僚,后又是考城幕府诸位干将之一,官至冀州刺史。

其弟刘松现为上洛太守。

他有个从弟刘原本也是司马越党羽,官至彭城内史。后随司马睿渡江,非常受器重一一此为自然之事,大家原先都是东海王的人,又一起渡江,亲近很正常。

刘在建邺名气不小,专门干纠劾他人之事。

先干倒了护军将军戴渊,再以服丧期间婚嫁、宴请为由弹劾王籍之、颜含、周等一一当然,

有的人丢官去职,有的人就下不为例了。

司马睿的行参军宋挺在举主死后,强娶其爱妾,还盗窃官布六百余匹,被免官。

奋武将军阮抗欲以宋挺为长史,被弹劾。

刘直言宋挺霸占举主爱妾的行为,阮抗明知其事,却不认为这是错误,应一同治罪一一有一说一,若刘归顺,邵贼都不敢用这人-—”

刘畴一死,裴氏失一大将,快哉!

王衍高兴地拇了授胡须,道

王玄应道。

他其实不太想去河北。

年纪也不小了,还折腾个什么劲?

父亲也是的,虎头那样子就你在吹。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虎头虽然喜武事,但文学、乐理并不差,惠风还挺喜欢他的,经常教他为人处世、打理政务的本领,听说还不错。

但怎么说呢?父亲看不穿啊,

虎头母族这个背景,梁王真会给他机会吗?难说。

王衍又看向一人,道

卡滔低眉顺眼道。

其父卞敦,以前是司马越的主簿,后来去给荆州山简当司马,再又北渡。

他的仕途坏就坏在南渡上,回来后得重新熬资历。

好在他运气不错,在邵勋接手考城幕府的时候,当过他的军谘祭酒,后来再给王衍当军谘祭酒,现在终于外放当太守了,还是陈留这么一个要害之地。

卞滔以前不懂事,但在父亲疾病缠身之后,一下子慌了,再不敢背地里说梁王坏话了,上进之心突然就热切了起来。

现在他算是投靠了王衍。

济阴卞氏门第甚高,与裴家也有姻亲关系,本家还有人在建邺当官,王衍最终会不会用他,并不好说。

王衍的目光落在洛阳朝廷太常丞刘群身上,道

刘群应道。

这是好事,只要你舍下脸皮。

望日朝会上由他提出话头,群臣装模作样讨论一番,然后以天子名义下第二封禅让诏书。

每次由谁提出,这是有讲究的,竞争也很激烈,因为不要脸的人越来越多。

作为东莱刘氏子弟,自家叔父年事已高,眼见着老糊涂,没几年好活了,自然要抓住机会。

青徐士族么,投靠王太尉是自然之事,好处多多。

这不,眼下机会不就来了么?

王衍叹息一声。

洛阳并非梁土,作为丞相,王衍自然要去梁国理政。

攻灭匈奴后,平阳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梁国当还于旧都汴梁。

不过,今年汴梁城只会有小规模的营建,不会大搞。

宝贵的钱粮依然用在安置府兵上。

洛阳中军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到了最后的解决阶段,残存的人抹选精壮,编为一个龙骤府,再从兖州、豫州世兵中挑四千八百人,编为四个龙骤府,分别是于中山郡望都县西中人城置中人龙骧府;于章武郡章武县东北置横海龙骧府,此皆隶属右飞龙卫。

又于汲郡置延津龙骧府;于顿丘置故渎龙骧府;于阳平郡置琐阳龙骧府,此三府与济北、濮阳五个龙府共同构成左羽林卫。

今年关东河南、河北的钱粮,将主要花在这个地方,另外就是给最近两年内新安置的府兵提供一部分补贴,让他们度过最艰难的前两年。

王衍是不太喜欢这种事情的,但没办法,必须要干,还得当成头等大事来干,连带着协调乡间土地、讨要安置钱粮都落在他身上。

这个任务很繁重,一般人还干不太好,所以邵勋和他有默契。

相忍为国嘛,你给我好处,我给你好处,大家一起把事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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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之后,王衍、王玄父子继续议事。

王衍问道。

王玄愣然,旋道

王衍瞪了儿子一眼,道

给儿子找妻子是父母之事,但并非不可以影响。

况且天家之事,从来没那么单纯的,也不完全凭借天子个人的好恶来决定,这就存在操作的空间了。

见儿子不说话,王衍便问道

王玄想了想,道王衍说道

王玄别的事情听父亲的,但这事却不敢,只道

永嘉乱起的时候,士人之间的婚嫁确实乱过一阵子,导致出现了很多二十岁以上的未婚男女。

但现在不一样啊,天下太平了,一般十来岁也就婚嫁了,早的十二岁就娶妻嫁人了,

晚的也就十七八一一对士人而言,大晋朝的十七岁铁律并不怎么起作用。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在身分内婚制大行其道的年代,二十多岁甚至三十岁没嫁娶的士人也有,因为不一定总是能找到门第、家世匹配的对象,但这毕竟是少数。

王衍叹息一声。

确实,这事太勉强了,也容易让邵全忠不喜。

那人表面粗鄙好色,实则心思灵敏,凡事都有目的,从不浪费心力做无用功。

王衍说道

王玄说道

是小名,大名王徽,字幼仁,乃王澄次子。

说起王澄,那真是王衍最爱的弟弟。

他曾不要脸评价王澄、王敦、庾三人,说、、,于是在洛阳朝廷谋了个官职,但并不常在位,这次就被他派往建邺劝说王导,结果吃了闭门美。

就像祖渺病中说做人要有始有终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改换门庭的,王导就不肯,他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王衍话说一半,停下了。

自己身段软,还不许别人身段硬啊?王衍再无耻,也不好意思在这方面说王导坏话。

就是有点惆怅。

他对不起晋室,或许也曾对不起天下,但他没有对不起王导、王敦、王澄,

结果平子扶不起来,茂弘婉拒他,处仲则和他决裂一一不过,唉,处仲是有苦处的。

王衍又问道。

王玄答道。

王衍说道

王玄不是很乐意带这个从弟。

王衍说道王玄记在了心里。